对话传记作家李辉:钟情新媒体退而不休

2016年10月21日13:50  来源:人民网-文化频道 

【文艺星青年按】10月20日,是李辉老师六十大寿的正日子,也是他正式退休的日子。在这特殊的日子里,听他讲述自己34年的“纸媒生涯”,意义非凡。

当天不到九点半,李老师就提前来到了人民网。他特地穿了一件红色的毛衣,显得喜气洋洋,慕名而来的“粉丝”们争相凑过来跟他合影,李老师来者不拒,脸上满满的笑容。给“粉丝”签名时,他还特地在日期一行标注写到:“六十花甲之际”。

在一个多小时的访谈里,李老师显得尤为幽默,用他自己的话说,就是来“快快乐乐地去回忆一下过去”。其间,李老师还摸了摸自己不断后移的发际线,调侃“这些年为了写《封面中国》,自己掉了不少头发”。

李老师有不少头衔,最为人熟知的是“《人民日报》文艺部高级编辑”和“传记作家”,而这两个称呼都与他的“纸媒生涯”密不可分。无论是他与冰心、沈从文、萧乾、黄永玉等一大批“文化老人”的交往,还是他在《人民日报》副刊29年的创作经历,从中随便抽出一小段来,那故事都足够精彩,令人羡慕不已。让我们听听李老师自己怎么说。

人民网文化频道:今年4月25日,您曾写过一篇文章《盼呀盼呀,退休的好日子终于快到了》,为自己退休的好日子“倒数计时”。到正式退休时,您的心情是怎么样的?

李辉:对于我这种无官无职的人来说,退与不退,状态差不多,但内心还是挺复杂的。毕竟在《人民日报》的大院里工作了将近30年了,想着以后跟很多熟悉的前辈、同事见面的机会少了,落寞感还是会有的。但是就像人生的日历,有的该翻就得翻,心态得从容,不慌不忙地翻过去之后,新的一页会重新开始。

1978年,李辉在复旦大学门口留影

人民网文化频道:您当年是怎么来到《人民日报》的?

李辉:1982年2月,我从复旦大学毕业,先分到了《北京晚报》。1986年,我去外地参加讲座,正巧和当时《人民日报》文艺部副主任舒展住同一间房,他挺喜欢我,说“我们那缺一个编辑,你要不要来”。我当时没犹豫,答应说“好啊”。要知道,当时《人民日报》文艺部的副刊在全国的影响力是最大的,而且我家当时是“蜗居”,来这里也是因为听说报社能解决房子。

2016年4月19日,文艺部同仁为四月、五月的三位寿星庆祝生日

人民网文化频道:很多人都对《人民日报》报社这个大院很好奇,您眼中的报社是什么样的?

李辉:外面的人会觉得报社是一个“可望而不可及、高高在上”的地方,但你生活在这个圈子里,就会发现,《人民日报》很多的记者、编辑,第一,很有水平,第二,读书极多。我和一些老同事们有一个坚持了十年的“茶友会”,虽然大家在一块聊天的时候聊的都是各自感兴趣的话题,但彼此心心相印,有一种共鸣,让你感觉这是一个很温暖的群体。

八十年代,李辉与陈思和看望巴金

人民网文化频道:李辉老师出版过《沈从文与丁玲》《百年巴金——一个知识分子的历史肖像》《黄永玉——走在这个世界上》等多部作品,很多内容都源自于您当年与冰心、沈从文、卞之琳等老一辈文学大师面对面采访交流的宝贵经历。您是如何进入到他们的“圈子”的?

李辉:就是跟他们“聊天”。大学时,因为研究巴金,我遇到了贾植芳先生(著名作家、翻译家、学者),他常常邀我去他家里,给我讲很多民国的故事。从和他聊天的过程中,我知道了“鲁迅文化圈”、“巴金文化圈”等等。来到北京之后,我继续找很多老人聊天,后来出了一本书,书名就叫《和老人聊天》,里面有与沈从文谈巴金、与巴金谈沈从文、与冰心谈巴金等等,全都是用聊天的形式记录下来的。

八十年代,李辉采访巴金

人民网文化频道:作为作家,李老师觉得写好历史人物有什么“窍门”吗?

李辉:写历史人物很重要的一点是对资料的掌握。你要写一个人物,可能要先把他的书都看一遍。这跟做记者写新闻很不一样,比如我在《北京晚报》开专栏时,拿个相机,骑个摩托到别人家里采访一个多小时,回来写三四百字的稿子,配张照片,很简单的。但要写长篇的文章,就要有生活片段,而且这个生活片段得能概括他的人生、他的性格。所以,怎么把资料、历史场景和他个人的兴趣揉在一块,这对我来讲是一个挑战,我想尽量做得好一点。

为了写巴金,我有意识地去找巴金熟悉的萧乾、卞之琳、沈从文、冰心,通过这样一个圈子的拓展,你就会对一个时代的文人群体有一个不一样的感觉。

人民网文化频道:除了写作,李辉老师还一直坚持学英语,做翻译工作,您是怎样坚持下来的?

李辉:贾植芳先生和萧乾先生都曾经敦促我,“你的英语不能丢,哪怕你不会说,但一定要翻译”。从大学开始,我的英语一直没有丢,工作后,有20多年时间,每天中午我都会抽一两个小时看英语,这样才能坚持下来,要不然我后来也写不了《封面中国》这样的文章。

在我低沉的时候,萧乾会很关心。有一年,我学习不好,写不了文章,他就写了一封长信,告诉我,一个人能不能在关键时候坚持下来是最重要的。他说,“二战期间,我在伦敦,上面是纳粹飞机轰炸,我在下面读《尤利西斯》,这时候考验的就是你的定力”。萧乾先生给我写了一百多封信,包括我的标点符号的问题他都给我指出来。这对我来讲是非常难得的一种机遇。

2011年李辉与黄永玉先生于万荷堂合影

人民网文化频道:跟“文化老人”深入接触,李老师最深的感受是什么?

李辉:听君一席话,胜读十年书。通过跟他们聊天,我了解了很多东西。尤其在大学里跟贾先生聊天,启发了我后来的写作。所以,我赶上一个好的时代,那个时代,学生少,老师多。而现在的学生,没有我们那时候的状态了。现在老师太忙了,带很多研究生,学生见老师一面都不容易。所以,老师能够和学生经常在一块聊天,这个恰恰是教育的最高境界。像我们虽然毕业离开复旦,但我们和老师的感情永远不会断,因为感情太深了。

人民网文化频道:跟这么多采访对象处成了朋友,李老师是怎么做到的?能否给如今年轻的媒体人传授一些采访交流的经验?

李辉:现在很多媒体的编辑和记者跟我们那一代不一样,我们那时候一天至少要写十几封信给作者。报纸发表之后,我们会马上把报纸给作者寄过去。时刻跟他们保持密切联系,而不是我有事找你的时候才给你打个电话。我当副刊编辑时认识的很多作者,现在都成了好朋友。

我们当年可以收到很多很多前辈的信。在80年代,我在《北京晚报》开专栏,写了一封约稿信,复印了100多份,给所有50岁以上的作家寄去,基本上都有回信,而且基本上都给你写稿。像吴冠中、王佐良之类的很多作家,虽然没有见过面,但收到信后都会给我们回信,像常书鸿这些老先生,都已经七八十岁了,包括九十几岁的老前辈,都会回信,然后把文章寄来。

“六根”合影

人民网文化频道:我们都知道李辉老师和朋友一起开了个微信公众号,叫“六根”,您觉得在微信上跟网友交流,与过去写信有什么不一样?

李辉:过去作家来信都是手写的,是手稿,可以留存。比如我收藏了很多老先生的信,有机会我可以找个地方办个展览。

现在大家在微信上交流,确实是便利了,但很难留存下来。但我觉得自己很适应这个新时代,愿意用微信的方式跟年轻人交流。我有很多微信群,有些是我自己建的,比如到一个地方开会,我就主动建个群,跟年轻人在一块交流,他们在群里提问,我可以帮他们回答。

人民网文化频道:李老师退休后有什么计划?

李辉:一是计划编一套“副刊文丛”,用十年时间把各个报纸副刊的好文章用两个系列集结出版;二是邀请学者和文化人做客河西学院的贾植芳讲堂;三是继续关注地名的问题。

我们现在还做了个微信公众号,叫“地名古今”,主要谈全国各地的地名变迁和个人经历的地名故事。有多少人看我觉得不重要,重要的是需要这样一个平台,让大家都关注身边地名的变迁。以后我想把“地名古今”的内容梳理出来,编一些书。

人民网文化频道:如果退休年龄是65岁,您是愿意干到65岁退休,还是想提前退休?

李辉:不延迟最好了。我觉得60岁就很好,因为身体还好,60岁之后我还能够做更多的事情。

访谈结束后,一直守在访谈室外的“粉丝”们又抢着跟李老师加微信。李老师打开二维码,耐心地等大家一个个扫完,然后确认自己添加对方为好友后,一律先发送出一个“微笑”的表情,主动跟大家打招呼。

中午,“粉丝”们收到了一个来自李老师的建群邀请,群的名称叫“10月20日李辉特邀群”。大家会心一笑,李老师实在太可爱了!

(责编:汤诗瑶、陈苑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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